平日都是听市井中人口口相传,几时见过他真容?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男人们自然削尖了头往里挤,其中竟不乏女扮男装的女子,听闻此妓一身皮肤黝黑,却生有倾城容貌,好奇心旺盛的她们也少不得乔装打扮一番,亲眼来见见,到底是徒有虚名还是名副其实?黑不愣登的能美到哪里去?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所以趁着今日,怎么着也得来开开眼。灵鹫站在街口,正踌躇要不要进去,就被后面成群结队姗姗来迟的好色之徒冲挤了进来。后头那尖嘴猴腮的好色之徒一身蛮力十分粗鲁,滚球一样直撞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咱们尊贵的灵鹫帝君给挤进了汹涌人潮中。这回又失策了!这里好挤,他就应该隐去身形,浮在天上!忽然间人潮前来传来一阵暴呼:“来了!来了!真的是他啊!”甚么来了?灵鹫帝君放出一抹神识,神识往人潮传来的地方飞去,只见斜斜夕阳余晖之下,一架十二匹马拉着的巨型花车缓缓驶来,夕阳余晖洒落在镶金的花车边,百花点缀其上,鲜艳妖妍,可再绚丽也夺不过薄薄纱幔中端坐的那名拥锦披绣的美人。他的肤色果然如市井传言中那样黝黑,虽黑却极为细腻,鹅颈颀长肩若削成,他静静坐在其中,不似珠碧那般会对着沿街的人们风情万种地笑。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双蓝色双瞳清冷地睥着街道两侧攒动的人们。他那一张混着一半波斯血脉的脸让他拥有别具一格的异域美感,活脱脱就是一个从敦煌壁画中走出的飞天神女。街边众人高举着的双手,带着呼声,似乎要将他拉下神坛。越是这样清冷高傲的人,世人就越是想将他拖下来,摁在地上狠狠践踏,蹂躏。有那被色欲冲昏了头的登徒子,挤到花车边往上爬,要将上头说的想法付诸实践,锦画凝眸一睥,在那大手伸到他脚边的一瞬,恶狠狠地踩住了。他是胡旋舞跳到炉火纯青的舞妓啊,与那缠过足软绵绵似面条的珠碧不能相提并论,脚下功夫了得,踹人那叫一个凶狠,那人痛得大叫,随即就被锦画一脚踹了下去。人群中呼声如山倒,锦画面上寻不见一丝波澜,那些女扮男装的女子瞧见了,纷纷服了。这人实在太美,一身黑色肌肤在他身上已经不是缺点,而是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美。美的属实是不像俗人,那些女扮男装的女子们今日瞧见了他惊为天人的容貌,只怕明日街上乌叶根的销量又要暴涨了。花车在长长的勾栏街上缓缓游了一个来回,天色便暗了。而更让人血脉翕张的场景,才将将准备开始。之后的场景若是没有万贯家财傍身,那就无缘得见了。月上梢头,星子尚且稀疏晦暗,伶仃几颗挂在遥遥天幕之中,远方天光沉沉,还留有一抹玄色将落未落。
勾栏大街尽头的南馆已经点起盏盏红绡灯烛,将此处一片夜色点缀的亮如白昼,长街上有一半的人都涌入南馆,很不幸,灵鹫帝君就被夹在中间,迫不得已地又来到了南馆门前。这一回,他可没法隐身穿墙了,被簇拥着来到正门前,帝君抬头看了看,门上只有一块空白的牌匾,甚么字也没写。小厮拦住他:“嘿,这位大爷,堂价三十两银,雅间一百金,您要哪个?”都被挤到这来了,人这么多,没准寻珠之事能有些头绪也说不定,既来之则安之。灵鹫佯咳一声化解尴尬,他知道甚么雅间不雅间的?看前一人掏出一张银票,遂从袖中变出一大沓来,交到小厮手上,问:“够哪个?”那小厮一瞧,几乎是跳起来,将那沓银票揣入怀中,随即摸出个上等的玉牌来:“爷您里边儿请!里头有人指引!嘿嘿,爷您玩好!”灵鹫边往里走,边细细端详那枚玉牌,清辉月色下,将那上头的图案纹理看清楚,上面浅浅刻着几个字——庚 柒叁。风涛卷雪阁内已是高堂满座,灵鹫被小厮指引到了一间离阁中大台最近视野最好的二楼雅间,雅间内已候着一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乖顺地跪坐在一边,他一身纱衣满面脂粉,模样清秀标致,也能算得上是个小美人,但灵鹫心头泛起一阵恶寒:“这是?”小厮在他身后嘿嘿笑:“爷!这是替您安排的小倌儿,您随便玩儿!那屉里甚么玩具都有,您随意尽兴!”那少年娇滴滴地依偎过来:“爷……”灵鹫匆忙往后退:“本……我不需要,你让他走。”那少年立刻双眸含泪,这一天他盼了好几个月,上下打点了不知道多少关系,拍过多少人的马屁,好不容易得了今夜的机会能来雅间服侍,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伺候好了赏赐只多不少的,如今他摸都不摸自己一下就要把自己赶出去?小厮忙赔笑:“是怎么了?爷不喜欢这类型的?您说说想要个甚么样的,小的给您换一个!”“……一个都不要。”少年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兜不住了,哗啦啦地落下来,小厮上去拉他,低声骂:“哭甚么哭!别误了客人的兴致,跟我出去。”少年被粗鲁的拉走,灵鹫终于清静了。这里没有别人,他就不费劲扮凡人了,就剩一成的法力,老维持着凡人打扮累得慌。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会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