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梦醒。笑春山晨风轻柔,满园落花吹进小窗些许碎红,南柯眉间舒展,悠悠转醒。她好像做了个春梦。南柯偏过头怔怔望着窗外,没有那片夜里朦胧热烈的夜合欢,只有一片秾艳的绣球与秋海棠。她梦到她回到了那个小秘境的人间侯府,与那个早忘到后脑勺的道子一夜云雨缠绵、交颈欢好。她……她竟然对他有如此下作的绮念?南柯抬起手捂住眼睛,一时更觉得自己无比罪恶。只是那梦太过真实,而今她蜷在榻上,却依旧觉得腰身间残留着沉明琅的抚触——轻柔、温暖、踏实。南柯叹了口气,她揽衣下榻,兀自坐在小几旁替自己斟茶,壶嘴涌出颜色很浓重的一线赤叶大罗红,落在白瓷杯里陈得像血。入口后茶是冷的,但是并不晦涩,南柯饮过一杯,只觉得喉舌回甘。此时屋中无人,南柯半支起头,她正好可以打算一下下面的事情。洙赫结丹势在必行,只是不知大概要何时落地,所需丹药也要和朝露峰掌草药的师叔那边报备。自己结丹的话,师父既然定了要将她送到九岳仙宗,那便是他有十足的把握教她在北六郡成丹,虽然不知具体打算如何,但是长湮道尊心思缜密,他所料定之事极少有纰漏,尤其此事与她结丹有关,师父向来不会冒险。至于剩下的……南柯垂下眼睫,她想了又想,这里最难办的还是那位道子。北六郡九岳仙宗的道子明琅,听闻出身自人间六郡,俗姓是沉。据修仙界小报传闻,其拜入九岳仙宗时便钦定了做洗梧老祖的内门弟子,修习太上忘情与九岳仙宗的太衍神剑,更有着百日筑基、一载洗髓、二载伐神的晋境传闻,就在苍洲修行界众人为这年轻奇才的天赋与修行速度瞠目结舌时,这位道子又在十六岁就结成了金丹,堪称苍洲古往今来第一人。且听闻其结丹之日,虽然劫雷汹涌,但是那道子只是执剑伫立山巅,一身道袍丰神俊秀,劈下的雷竟无一道沾染其身!自那日后不久,九岳仙宗便放出了这位奇才弟子乃是身负苍洲天道大运而生的道子这一消息,一时众人哗然。“道子么……”南柯挑挑眉梢,贝齿轻咬唇肉。她忽然猜到一些她师父要送她去九岳仙宗的目了,除却至阳元精用以双修,或许道尊也是相中了这道子避雷针的作用吧,如果不用运功抵抗劫雷,她这一身虚浮的修为境界倒也还能再压一压。一想到这儿南柯就头痛,同样是修行进度神速,那位道子就能顺利成丹结婴,现在已是出窍境界,自己呢?明明因着那朵本命大花在十二个时辰都在自行修炼的缘故,她的修为实际上也应该在元婴左右,只是寒蛊的成长追不上她的修为,为了避免情欲心火焚了她一身经脉和神智,长湮道尊只好亲手用秘法将她的修为压在伐神后期大圆满,只待寒蛊再成熟一些,方可顺利结丹。真是格外坎坷的修行路啊。南柯自顾自轻笑一声,这样想想,她还真有点妒忌那个道子如此顺畅的仙途了呢。回神时半壶凉茶已不知不觉进了肚子,南柯盯着空茶杯有些心虚。她是女孩儿家,虽是修行中人,体质强健于寻常女子,但生冷之物还是要少沾为妙,一会儿不知哪个混小子要进来侍奉她,恐怕又要听人啰嗦。就在南柯兴致缺缺把玩着茶杯时,忽闻山外一声禽鸟的嘹亮清鸣,紧接着便如百鸟朝凤般无数禽雀应和起来。南柯匆匆踱至屋外,只见东天之处霞光烂漫,笑春山的鸟雀竟从山林中飞出聚集,于天边作舞。她轻咦一声,一时也不知晓这异象缘由。南柯略一偏头,便看见道尊与长泽也半眯着眼望向东方。她裹挟了一道剑虹飞至道尊身边,脱口便问:“师父,这是何事?”长湮道尊见她长发未束、衣衫单薄,裸露着颈项一片细腻白皙的肌肤,晨霞烂漫里一时觉得有些晃眼。他叹了口气,脱下外衫披给了南柯,然后重新望向东方,半晌才略有迟疑地答:“……这是神族喜相。可是苍洲神族仅余一位,或许……是那位神君弄璋之喜罢……”
“神族?”南柯细思片刻,“师父说的可是叁十年前神降鹿野墟、不久前又娶了凡人女子为妻的那位帝君?”长湮点了点头:“最近并无老妖怪有突破飞升之意,且这法相来得突然,又确实是神降异象,所以只能是空桑山那位神君的事……不过修为越高在子嗣上就愈加艰难,那位帝君与凡人女子结合居然都能有一滴血脉,还是天生神族,实所罕见……”“师父何意?”南柯少见长湮感叹,一时眨着眼睛看他。长湮给她看得失笑,抬手轻轻敲在南柯额头:“何意?感叹命好呗。这可是父精母血孕出的天生神子,娘胎生下来就跳出轮回,日后还不知会有什么大造化。这般运道,谁不觉得命好?嗯?”不过说笑之语,南柯知晓长湮尊者并不会多虑这种事,一时也不拆他的台,只挽着道尊手臂看远天边鸟雀成祥的意象。长湮握了握南柯微冷的手,眼神却看向了鹿野墟空桑山的方向:“这位神君是魔族人,虽然与西南六郡的魔修没什么关系,但是终究也是一方大能。他若的确有弄璋之喜,那孩子就是未来的魔族太子,这说不定还是苍洲少见的一场盛事……北六郡的人应该要遣弟子来贺喜,我们也要做些准备,不要失了礼数。”见南柯拿眼睛看他,长湮轻笑一声:“别想着躲懒,你是笑春山掌教,贺喜之事当然要你去,说不定还会与九岳仙宗那位道子打个照面,所以你非去不可。至于本座去不去就再议吧,回头我再点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