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0202”
“不对,再给我重复一遍!”
季丛生的音量稍稍抬高一些,季芳树的眼泪就像失禁一样从眼眶里滚落。双手手指紧紧绕在一起,他磕磕绊绊地说:“888020201”
季丛生叹了一口气,把翠绿色卡身的银行卡放在玄关处:“每个月我会往里面打四千。不够用就告诉我,不要只吃巧克力不吃饭,清楚了吗?”
季芳树自顾自走到餐桌前,抽了纸巾擦眼睛,一直往同一处抹,眼睛被擦得红通通的。
季丛生更重地叹了气,走到他面前,轻轻拿走他手中的纸巾,折出一个角,开始细细地给他捻干净眼角残余的泪水。他对着偏着脑袋不愿直视自己的芳树说:“哥哥不是生你气,就是担心你。以后妈妈就不在了,没有人能24小时照顾你,哥哥是担心你遇到了困难,却没法第一时间赶过来陪你。”
芳树仰起脸,对着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说:“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只是紧张、紧张说错了而已。”
季丛生哭笑不得:“没错,是你的生日没错你能照顾好自己哥哥就放心了。哥哥还要去上班,你记得按时吃饭。”
季芳树扁扁嘴,不出声地环住季丛生的腰。
季丛生意识到怀抱圈得越来越紧以后,态度稍稍强硬了地推开季芳树的手,安慰他:“哥哥必须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季芳树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失去了母亲。对于季芳树来说,母亲不仅是他的保护伞,还是他的全世界——毕竟他的全世界就是现居住的123平方米的二居室。
十岁那年,因为开玩笑被说是傻子,他被同学从身后推了一把,脸朝下滚落楼梯。虽然没有伤得太重,却出了鼻血,满脸是血,很吓人。母亲得知后,二话不说冲到学校里给了老师一耳光。这之后,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坚持不去学校了。
母亲说:“也好。”
只说了“也好”这种不以为然的字眼,便轻易同意了小儿子的请求,让他在家接受教育,独自带领他学习。渐渐的,他不再出家门,在母亲的陪伴下安然生活在家里。
唯一的问题是,母亲不仅是他的母亲,还是其他两个哥哥的母亲。大哥丛生刚刚考上大学,开始从家里独立出去。芳树出生的时候丛生九岁,等到一家人发现这孩子2岁还不会发单音,叫名字也基本没反应时,事情便开始不同了。
芳树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因为母亲忙于照顾芳树的缘故,丛生初中就开始读全寄宿制学校了。学业以外,他还要帮忙带两个弟弟,发现这点之后,他开始很少回家。
把应沉交给父亲的契机很简单,原因粗暴又合理。那天母亲在厨房里做饭,叮嘱刚开始读小学的季应沉带着弟弟一起玩。过程意外相安无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直到把菜都端上桌去叫两个孩子时,才注意到芳树走起路来很不对劲,问了也不回答。
做了全身检查才发现,他脚上扎了一个图钉。原本在书桌上的图钉盒子不知为什么翻倒在地,红红绿绿的图钉洒了一地。芳树痛了也不晓得出声,脚底就这么扎着个钉子,几步下来留了一路血点点。
母亲气疯了,用力推倒应沉,抱着芳树大叫:你凭什么欺负我的孩子,你太恶毒了!
季应沉嗷嗷大哭,问妈妈那我呢,我好像也是你生的啊。他其实也只比芳树早出生一年而已。
如果不是芳树开始不停发出怪叫声干扰二人,她似乎还想要扑上去打他。
这件事惹怒了孩子们的生父,不由分说地带走了二儿子,甚至扬言不惜付出官司的代价。母亲昂着脑袋说,官司没必要,带走谁都无所谓,但你要是想碰芳树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母亲坚称芳树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内向。是这个社会太险恶,对他充满着恶意。自从医生把那个混着外文的病名告诉她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去医院了,觉得医生就是当代科技的拥趸,或是财经之道的奴隶,除了赚钱之外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晓得害人。
在全职照顾芳树前,她是一名高级会计。但是因为芳树的原因,她无心工作,开始全身心地照顾小儿子。靠着存款、抚恤金和补贴生活,偶尔缺钱了,就接一些简单的活。大儿子很懂事,不买东西不花钱,大学也拿了补助和奖学金。二儿子的生活费则由父亲那边出,她基本不会过问。
芳树十六岁时,她五十岁出头,但头发几乎全白,看起来比六十岁还要老。芳树的生日她出门给他买礼物——一种很贵的意大利手工巧克力。离开门店时,她不小心在台阶上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心梗发作当场去世。
不过这件事芳树不知道。事发当时他正趴在阳台上,拿红色和绿色的彩铅画画,画的是对面那栋楼的窗台景观,一个穿着吊带背心的年轻女孩正在那里浇花。他对红色和绿色的线条特别敏感,母亲给他买了很多的画笔。他用绿色画人体,红色画花。
母亲的身后事都是由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季丛生操办的,他告诉季芳树的版本只有“妈妈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