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维桑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夏槐序叹了口气,把电话接起来了。
乔心远十分活泼地开口了,声音充满整个车厢又从夏槐序手机里传出来,吵得要命:“你好夏主任,我是乔心远,是乔维桑的弟弟!”
夏槐序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在乔心远愣住,乔维桑和段明逾一起向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举手对三人展示了一下他的手机,说:“诈骗电话。”
段明逾笑得差点抽过去,乔心远都气笑了,小声嘀咕他烦人,终于消停了。
路上乔心远一直没好意思问,到了胡同口几个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乔心远才悄悄问乔心远打电话贵不贵,扒拉着乔维桑的肩膀盯着他问的,小心又期待的样儿特好玩儿。
乔维桑在他脸上揉了一把,拖着他回屋了,跟乔心远说怕他不舍得打电话,直接给他存了两百话费,都够他用到明年了。
乔心远心疼死了,又高兴,笑一会儿就抱着他哥胳膊撒会儿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财迷精。”乔维桑推了他一下说。
“我就是财迷。”乔心远喜滋滋地按着手机按键,“我要给奶奶打电话啦。”
“打吧,以后常跟奶奶联系。”乔维桑把睡衣拿出来,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估摸着乔心远快打完了,乔维桑在客厅套上短袖,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点门缝。
乔心远背对着门口趴在床上,歪着脑袋枕着枕头,手机直接放在耳朵上,就那样跟奶奶说话。
奶奶的嗓门儿还是大,乔维桑在门外都能听见奶奶跟乔心远说别老花你哥的钱。
“我哥有钱,可有钱了他,不给我花他就要给别人花啦,还不如给我花呢。”
刚来的时候奶奶嘱咐他听他哥的话,乔心远嘴里冒出一堆保证,绝不给哥添麻烦,一个月过去就变卦了。乔维桑听得想笑,站在门口没走。
“……下周吧,他走了我也要开学了,哥说送我开学以后他再走……北京的路可难认了,好大……有钱,哥给了我一张卡,把学费生活费都给我存里头了呢……哥说傻子有傻子的玩法儿,不用非得学习好,哥答应了就算我是个小傻子以后也会一直管我的……”
乔维桑把门又关上了,拿了根乔心远最爱吃的牛奶冰棍一边咬一边走到门口台阶上坐下。
夏天天黑得晚,这时候太阳刚落山不久,夜幕还没完全降临,抬头看到的天空是大片海一样的蓝,看起来安静到有些沉默的颜色。
乔维桑吃着冰棍看着天,听着后面屋里乔心远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很少有内心这么平静的时候,他总是有很多事要想,很小的时候想爸妈怎么不回家,奶奶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爸妈不让自己给奶奶打电话。
再大点儿他就不想这些了,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次次考第一,因为考第一爸妈才会回家,思考怎么能把饭煮得不软不硬,思考为什么学习这么无聊,为什么不能一直打游戏。
后来他连这些也不想了,高中三年过得浑浑噩噩,倒不是因为虚度,是因为太忙了,一边挣钱一边上学,段明逾说他倔起来能气死人,明明爸妈不缺他的钱,非要自己挣。
乔维桑不觉得自己这是倔,他只是不想要抓不住的东西,抓不住还不如直接撒手,一了百了,早晚的事儿。
十几岁的乔维桑心里翻天覆地折腾着这些事儿这些话,他隔三差五地扛着相机包咬紧牙关从学校后墙翻下去稳稳落地,学校所有老师都知道却纷纷默许,乔维桑就这么落到了二十三岁。
夏槐序从小看人最准,也能看出来别人想什么,白天乔维桑没反驳他,确实是因为被他说对了,他就是从乔心远的可怜样儿上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了。
无论是他像奶奶说的那样真的是个心软的人,还是只是血缘使然,他都不想让乔心远在这个年纪走一遍他走过的路,乔心远是他亲弟弟,他想让自己弟弟开开心心顺顺当当地长大。
卧室里没动静了,没一会儿乔心远就跑了出来,看见了坐在门口的乔维桑一个猛冲扑到了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不动了。
“哭了没?”乔维桑问。
乔心远又抱得紧了点儿,过了几秒才说没有,没有哭呢。
乔维桑背着他站了起来,乔心远少有的安静,伏在他哥背上不动,小声嘟囔说困了,“哥哥陪我睡觉。”
“睡吧。”乔维桑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膀上闭上眼睛的小孩儿,低声说。
永远长不大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