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眼泪汹涌。
哭声传出屋外,那哭声里的牵挂思念,伏危怎会不懂?
他闭上了双目,暗暗呼出了一口浊气。
若是哪一日她真的要回去了,他希望她能多陪他几年。
至于子嗣,若真有回去的那一日,为免她徒留牵挂,便算了罢。
一百六十八
家中行李都已收拾妥当, 就等翌日一早出发,往豫章而去。
离开前至余家拜别。
余家人早早便起来梳洗,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换上。
余家大嫂去给婆母梳头, 进了屋中,却见婆母神色木木地静坐在榻上,新衣还摆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阿娘?”
李氏回神望向儿媳:“怎了?”
“六娘他们就快来了,先把衣裳换上。”
李氏点了头:“先换吧。”
余大嫂助婆母把衣衫换上,梳头时,问:“阿娘可是因为刚和六娘见面, 就要分开, 心里难受?”
李氏沉默了片刻, 问:“六娘……你们可觉得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两年未见, 我们都不清楚六娘经历过什么事,六娘也不清楚我们发生过什么事。”
“莫说我们觉得六娘陌生, 六娘也会觉得我们陌生。”
李氏陷入了思索中。
半晌后, 幽幽的道:“算了,想那么多作甚。”
余大嫂把小姑子送来的银簪给婆母簪上, 心下纳闷婆母的话。
——这话听着, 怎么像是婆母自己安慰自己?
继续戴上银耳环, 看了眼,笑道:“不过六娘是否陌生,但这颗孝顺的心从未变过。”
李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不是从未变过, 是变得比之前的好了。
装整妥当时, 外头喊道:“六姐六姐夫来了。”
胡姨娘和余大嫂扶着李氏缓缓出屋, 扶到厅堂落座。
厅外有人翘首以盼。
望着女儿与女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恍惚间, 李氏有种女儿出嫁来拜别的感觉。
当初女儿嫁到伏家,不过只是衙差提前半个时辰告知的话罢了。
伏家怎么样的,他们都不晓得,大郎阻止的时候,被打了一顿。
强迫她嫁去伏家,拜别什么都没有。
如今这般喜庆,还来拜别,像是弥补当初出嫁的遗憾一般。
李氏那病弱苍白的脸上终露出了笑意。
儿女过得幸福便好,想那么多做什么。
……
直至马车出了玉县,伏危心下的担忧才渐渐散去。
虞滢低声道:“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自半个月前余家兄嫂来后,伏危便睡得不安稳。
半夜总会摸一摸她的脉搏,或是探一探她的鼻息,每天早间都会观察一遍她。
伏危轻呼一息,掀开帷帘往马车前方望去,意味深长:“前路也多有凶险,尚不能高枕无忧。”
听到这话,虞滢脸色微凝。
伏危道岭南外大多地方,世家豪强之间的势力紧张,剑拔弩张,私下笼络势力。
有的以一个拙劣的借口开战,输了便占据城池,势力割据,深究下去与造反无异。
世道乱糟糟的。
玉县北去,途径苍梧。
苍梧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若新帝让人强行缉拿沈太守,那么就先要处理难民,给沈太守争取了防备的时间。
沈太守只需声明这些人是冒充本朝将士的敌军,引着屯军反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最后哪怕屯军知道了真相,也只能跟着沈太守一块反了。
入城时,伏危目光在难民的身上稍作停留打量。
面黄肌瘦的孩童依偎在父母身旁,孤寡之人则目光呆滞的发呆,两鬓发白的老叟老妪满是沧桑的杵着拐杖,望着能吃的东西咽口水。
哪怕沈太守让人施粥,但也只是让他们不至于饿死罢了。
而在沈太守的计划中,最无辜的就是这些难民。
他们的存在,似是这座城的挡箭牌。
这辈子日子美满的伏危,恻隐之心尚在。
若是猜不到还好,可猜到了还放任不管,良心难安。
入城歇息一宿,明日继续赶路。
只是入城之时,盘查异常严,哪怕守城之人认识伏危,也要一一盘查过所有人与所有物件。
顺利入城,在客栈落榻后,伏危与虞滢交代去一趟太守府后,便出去了。
虞滢也带了人去寻宋三郎。
才离开客栈不久,护行的衙差上前,低声道:“余娘子,我们被跟踪了。”
虞滢眉心微蹙。
现在这苍梧城几乎在沈太守的掌控之中,能冒险监视他们的,约莫只有沈太守的人。
“装作没发现。”虞滢低声